一、一·二八逃难

  1931年9月18日,日本侵略军攻击沈阳北大营,打响了侵华战争第一枪。由于当时的国民党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,30万东北军不发一枪一弹,奉命撤退进关。没多久,长城外的东北四省很快落入残暴的日本侵略者之手,3000万关外同胞在炮火、皮鞭、刺刀下,过着暗无天日的亡国奴日子。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的绥靖政策,纵容了日本野心家们迅速把战线南延。就在“九·一八”事变的132天,即1932年1月28日,日本侵略军集中陆海空兵力,突然袭击上海华界,这就是上海军民第一次抗日战争。

  是晚,上海闸北地区枪炮声隆隆,硝烟滚滚,炸弹声不绝,到处火光熊熊。当时我家就住在宝山路鸿兴路口:,母亲还在宝山路新民小学任教。战争一爆发,路旁巷口到处都是沙袋堆积的工事和碉堡。一队队国民党士兵穿梭般往来,抵抗日军进攻,所有的店门都关了,老百姓开始逃难。弄堂里时有啼哭声、吵架声,战云密布,人心恐慌,空气十分紧张,人们似乎在希望着什么,而多数人却在迷茫中。’

  我家住在弄堂头排房子的前楼,为了防止枪炮弹片突然穿墙飞射进来,母亲把棉被、毯子都挂在墙上。挂好后,我和母亲呆呆地坐在地上,屏着呼吸,紧张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枪炮声,楼下的煤炭店老板沈家姆妈传来一个消息,说是停战两个小时,给老百姓逃难,要母亲带我快离开闸北,越过界路,渡过苏州河,奔向租界,逃难到安全地带。午夜2时,母亲没有和我商量,整理着简单的行李,要我把衣服穿暖,带好帽子,匆匆地出门,带着我往西南方向而去。一到宝山路虬江路口,只见人山人海,你走我跌,扶老携幼,大呼小叫,由东往西,由西往东,到处乱窜,到了界路(即现天目东路),两界相交的铁门更是拥挤不堪,华界警察和租界巡捕用警棍吆喝,维持秩序。远处的枪炮声,近处的哭闹声,各种车辆的拥挤声交织在一群逃命抢路的人群。过了界路,人们分散了,母亲路熟,牵着我的手,拿着一只箱子,七挤八挤奔向老垃圾桥(今浙江路桥)。

  苏州河上,“一二八”晚上,租界的英军士兵和万国商团把外白渡桥到泥城桥(今西藏路桥)之间的桥梁全部戒严封锁,不准人来往,禁止大批人群涌入租界,搞乱租界秩序。唯一可以到达河南租界的,只有一些小渡船,他们趁着黑夜,偷偷摆渡,趁机发国难财。我和母亲在狼狈拥挤的人群中,拼命挣扎,总算挤到老垃圾桥东边的一个小码头,抢上一条小渡船。不到十分钟,就进了公共租,上了岸,母亲叫了一辆大照会(通英、法租界和华界的牌照)的黄包车,一口气拉到法租界辣斐德路桃源村(今复兴中路)母亲的知心朋友余婉君家,在那里权暂避难。

  那年,我正8岁,在新民小学读三年级。我幼小的心灵中,第一次看到残暴的日本侵略军发动的淞沪、“一·二八”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。余婉君家中常有许多人来开会,我因年纪小,还不懂得什么叫“革命”和“抗战”,只知道他们是赞成抗日的。有时听到几个年轻人来房间轻轻地唱着“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,我们四万万同胞、强虏入寇呈凶暴,快一致,持久抵抗将仇报。家可破,国须保,身可杀,志不挠……"。我和母亲在余家住了几天后,就辞别了余家,回到了奉化北街老家。

  淞沪“一二八”战后,不久经中日谈判,暂时恢复和平。为了生活,几个月后,我和母亲离开了家乡,又进入了战火摧残后的上海闸北,燕子窝虽被狂风卷去,母亲如一只母燕,衔草啃泥,再筑新巢,重新在上海闸北安了家。

  二、血战淞沪,全面抗战